想念他（獒龙/一发完）
AU
一个失眠的夜晚
一．
当马龙又开始在脑海里打字，且是他睡前刚写的资产评估的时候。
他意识到，又失眠了。
这次失眠来势汹汹，夺走了他最后一丝睡意。
控制不住的，回放起白天跟甲方的谈话，对方某点上的闪烁其词，某句话上的漏洞。
谈话播放到一半，楼下的野猫开始叫唤，偶尔有车子路过，轮胎摩擦过路面，划破他的节奏。
闭上眼翻个身，风撞枝叶，枝叶拍窗，丝丝传进耳朵，睁开眼，书桌边白墙上是树影摇曳着姿态。
盯着那些树影，时间就转到了凌晨。
脑海中的时间一跃回到了一年前。
是寻常的一次相亲，他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带着耳钉的短发女孩，她是马龙几个相亲对象中对自己最没兴趣的一个。
几句客套之后，马龙就意识到了这点。
两人找了几句话就陷入了沉默的尴尬之中。
不巧，两人旁边是一对正在写作业的高中情侣，笑笑闹闹的更是让这一对相亲的不自在。
马龙面前的冰美式，是许昕教他的点的，实际上，他更偏爱的甜食。这回连水的都没得，马龙正在想找点什么话说。
“我以前，也喜欢跟小男友一块写作业。”
她撑着脸，撇着嘴看了旁边那桌一会，就偏过头去盯着落地窗外的行人。
马龙下意识的喝了一口水，立刻苦的舌根发疼。
缓了一会，他展开一个笑容，说了一句自己也愣住的话。
“我也是。”
那女孩抬起头，终于有点兴趣的样子，“你的小女友什么样？”
马龙眨了眨眼，口中苦涩的味道蔓延开来。
“我说，我以前也喜欢跟小男友一块写作业。”
好在对面的人只是愣了一会，摇摇头失笑，说了句。
“不瞒你说，我一看见你，就知道我两没戏，果然是没戏啊。”
马龙握着手中的冰美式，手心里全是水。
他只是喝了一口而已，怎么到现在还觉得苦，自己果然不适合这款。
应该是深入到心里的苦味让他发疼，马龙面对着一个陌生人，说出了那个人的事情。
张继科。
他说的断断续续，故作轻松的把波澜带过。
马龙憋了太久，他选不到合适的人诉说，以及，这对他来说，还没有到，可以诉说出来的程度。
只想埋在心里，发芽也好，发烂也好。
枝繁叶茂也好，枯死垂败也好。
难以说出口。
二．
失眠到这里，马龙已经完全睡不着了。
他每个失眠的夜晚，最怕想到的就是这件事情。
精神明明已经很疲惫了，却还是如此。
“我们在一起了一个月？我也记不清了。”
马龙笑笑，又好一会没说话。
女孩像是在嘲笑他的掩饰。
“你怎么会记不清了呢？”
马龙一愣。
“是二十八天，最后一天只有十二个小时。对……我怎么可能记不清了呢。”马龙咽了口水，“很短是不是，对我来说，对我们来说，很长了……”
长到，可以模糊的回忆到每一天做了什么。
第一天是张继科和他骑自行车回家。
路过施工的工地，路面满是石子，张继科没骑稳，摔了下去。
他几乎是在地上滚了好几圈，没等马龙反应过来，张继科起身到一半，又捂着头跪在了地上。
“马龙，我的眼睛，眼睛，疼……”
马龙摔了自行车跑到他那，抖着手握住张继科的手腕。
“继科，你别怕。”马龙喘不过气，“快让我看看。”
马龙被他肿着的眼睛吓的乱了神。
“我们以后不骑自行车了！不骑了……”说着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。
只要那个石头再尖锐一点，马龙都不敢想。
好在工地有人帮忙送去了医院。
张继科包扎好伤口，右眼蒙着纱布，左眼微微眯着，看到马龙还有心情说：“这样太丑了。”
马龙都没搭理他这话。
走上前仔细的瞧了瞧，才放下心。
“我看你眼睛肿的跟我差不多。”张继科指着自己的伤眼说。
回家的路上，张继科问马龙，不骑自行车可怎么上学。
“早起十分钟的事。”
马龙说的不容置喙。
走了一段，再拐个弯就到家了。隔着一堵墙，旁边就是公园，里面路灯通明，这头却是黑漆漆。
“你小时候脚卷到自行车轮里，阿姨本来也不给你骑自行车上学，你不还是没听她的话。”
“后来因为跟你一块上学，她才放心的。”
“这一回家，被他们知道，估计都不放心了。”
“那就走路上学呗。”
说完，两人都停下了脚步。
马龙记不清他们第一次亲吻之前有没有看对方，有没有抱住对方，有没有人看到他们。
他记得对方干涩的嘴唇，以及，笨拙的舌头。
滚烫的脸颊和平息不下来的心脏。
三．
马龙起身去找水喝。
摸着黑走到客厅，就连客厅那都堆着衣服，一个人住也懒得捡。
他抹了把脸，把一杯水一饮而尽。
客厅的钟，时针已经指向了2点。
太晚了，他得早点睡。
“那最后的十二个小时是怎么回事？”
马龙不知不觉已经把冰美式喝了一半。剩下的还有小半杯冰块。
这苦涩的味道他也尝不出来了。
“是，是……父母。”
“你爸妈知道了你们的事情？”
马龙放在桌下的那只手攥得更紧了。他目光放空的看向桌面。
点点头。
又摇头。
“我记不得了。”
他们在家里，一块写作业。
张继科抓着马龙的手，缠着马龙给他听写。
哪有这项作业，更何况张继科的英语成绩也不需要马龙给他听写的。
只是看他眼睛还伤着，可怜兮兮的样子。
马龙也就依他了。也是闹着他玩。
从3500个单词，第一个开始报起，张继科应该是顺序都记住的。
他安安静静写的很认真。
马龙坐在床上，忍不住探头去看。一下子被张继科挡住了。
再报了十几个，马龙颇为不耐烦的把书扔到一边。
“不信你还真写了，我看看。”
“等等，我快写完了！”
写完了什么。
一个英文字母都没有。
马龙，我喜欢你，很喜欢你，很久以前就喜欢你……
马龙刚看到“喜欢”两个字，脸就烧的不行。
就又扔给了张继科。
“你不看了吗？”
“你这写的什么东西。”
张继科笑了两声，一把将马龙推到床上。
“情书你都看不出来啊？还学委呢。”
马龙努力让自己冷静点，可不能被他比下去。
“你这什么文采，除了喜欢还会说别的吗？”
“别的……”张继科听着，皱起了眉头，起身倒向一边，跟马龙并排躺着。
想了一会，侧过脸看向马龙。
“我爱你？”
三．
短暂热烈的时光，蒸发掉了马龙关于恋爱的所有热情。
他已经被那段二十八天的感情烧伤了。
马龙以为，说出来就会好了。
可是，说出来了，依旧没能治好他在失眠的夜晚想起这些事的毛病。
该是到了后半夜了吧。天开始泛起了青色。
太阳穴发痛。
他跟那个女孩的那段自白，也就进行了不到半小时。
二十八天，有什么可以说的。
他不能说，张继科与他在卧室里的亲吻。
不能说，张继科因为其他女孩喜欢自己，生气坚持了半天没理人。
不能说，他陪张继科去换药。张继科说：“马龙我那天要是瞎了，我就不会亲你了。”
这些细枝末节，于自己来说，应该是珍藏的药剂和刀子，只等深夜里能划完再医治。
于别人，定是索然无味的。
他只能说：“我们那些日子里，很好，很好……”
马龙偶尔还会在脑海里转的事情，是他和张继科十几岁出头事情。
十几岁能做什么啊，不过是应付学习，追求成熟的步伐，希望自己一夜成为大人。
马龙刚经历过变声期，那会身边同学都是粗嗓子，就自己，说话是清清亮亮的，总觉得跟身边人不一样，于是渐渐的不爱说话。
也就张继科喜欢拉着他，跟着一群上蹿下跳的男孩。从街头跑到街尾，校里追到校外。一起凑个几块钱，买卡牌吃冰棍。
你看张继科背后的那个书包也跟着他的动作上蹿下跳。
阳光晒的他发出了一头汗，影子被后面的人踩着，校服洗的发白系在腰上，回头喊马龙快点。
天大的事于他们都是一阵风，就连安安静静的马龙对那群男孩来说，只是个人数的概念。
马龙跑在最后，也咧嘴大笑。
跑的越快风越凉快，飞过脸颊，刮起头发，等到了目的地，一停下来，身上的汗就争先恐后的冒出来，热的他口干舌燥。
马龙双手撑着大腿拼命的喘气，那些人一鼓作气的翻过了眼前的围墙。
张继科坐在高墙上，向马龙招招手。
马龙不知道是哪个瞬间让张继科落到了他心里去。
也不知道，张继科说的“很久以前”是多久。
四．
马龙有些后悔，没有机会问出来。
他想弄明白这些青涩甜蜜的旧事，可是除了当事人张继科谁也不能告诉他。
当然，他们后来还见过面。
马龙上大学以后，家里就随着父亲的工作去了省城。
多亏了他两联系热切的母亲。
他们加了微信。
张继科当晚就发了一句。
“我周末去找你。”
马龙那晚就翻来覆去没睡着过。
好不容易挨到了周末，马龙去南站接他。
张继科又长高了。
他两在地铁上，还能像普通的朋友那样，说说笑笑，聊聊彼此的学校专业同学。
可是马龙只要一看到张继科的眼睛，就不由自主的低下头。
地铁上那么多人，马龙心里总是发虚。
因为母亲的嘱托，先是去了马龙家里，那晚也就顺势在他那住下了。
时间一到，关上房门，马龙看张继科在那打量他的屋子，心越跳越快。
张继科指着他的钢铁侠手办，笑着：“以前你就说过，去哪也不能把这些丢了。”
马龙发现，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就站在门后面，任由自己眼眶发酸。
“哎，奖状还贴墙上啊。”张继科凑上前，仔细的一张张看过去。
“1500米第一，我怎么记得我是第一来着？优秀学生干部，三年学委嘛……物理竞赛一等奖，高三得的？”
张继科笑了一声，“那时候你都的不怎么说话跟我了。”
“继科。”
马龙也走到床边上。
“你说。”
这一张一张过去，像是张继科一声一声质问。马龙被问的抬不起头。
“你不说，我就说了啊？”
张继科走到他跟前。
“其实阿姨不知道我们两的事。”
马龙的眼泪几乎立马冲出了眼眶。
张继科看着他，又说道：“不然，我今天还能来？”
他苦笑一声，“马龙，你何必如此……”
当初的理由在这个人面前都变的苍白，同学知道了，老师言语敲打过他，你看小店阿姨看我们眼神都不对，爸爸妈妈因为相信我们才没说。
现在。马龙一句都说不出口。
“你也是对的，马龙，我们那时候都太小了。一个人，一个眼神就能打败你。”
马龙抬起头看他，颤抖着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。
“继科……”
“而我是你打败的。”
四．
冰美式到了底。
女孩问马龙。
“你又不记得了？”
马龙也把目光放在了窗外的行人上。
“中午的时候，大家都午休，我们两在操场看台上。我跟他说，我父母知道了。”
“我骗了他。”
目光收回到眼前的空杯子里。
这一夜的失眠，停留在张继科与自己最后的见面那。
张继科说完“而我是被你打败的”的后，上前抱住了马龙。
呼吸在肩膀上，灼热的，又一次烫伤了他。
End
晚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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